星星的行走

王良勇
2023-02-06

天星垂于夜空几千年,它也有孤独的时候。突然有一晚,它就趁天戒松懈、守卫不严,翻身跳下人间来,千变万化,随意穿梭竟不至于发觉。

它喜欢城市的街灯,就化作那一束束灯光,照着行人的影子。一幢幢高楼,在各色招牌炫丽的荧光下,它又可以化作几个优美的字条,等待无聊的人叫出它的名字。还有穿梭的车辆,闪动的广告牌,它变成它们的一个物件,人间的眼睛是看不到的。

在昏暗的角落,它又变成女生手上的指甲油,随微弱的轻风把它吹散;变成男人手中的香烟,钻入肺腑查探深藏的躁动不安。落入KTV、酒吧,就化作一波波毫无节奏之美的声浪,破坏着夜的宁静。当它挣脱开喧嚣的囚笼,又窜进一个小零售店,注视着谁伸手掏出零钱买东西。

它没有特别喜欢某个环境的嗜好,所以在零乱的菜市场,它就变成砧板上的猪肉,或者变成一颗鲜活的羊头,看来往的人们手里提着的各种食材。如果它要偷听几对家人的谈话,就会变成一只小虫飞入院子,紧贴在一片树叶上。

它变成一颗小草时,就会听见几株小草在议论什么时候会降下雨露,听见小草的脚丫在泥土里打架。它变成飞驰车辆上的轮胎,就感受到大地的脉搏,在忽上忽下的跃动,感受到地心传来的热力讯息,消息说地幔已经凝聚成强大的力量,想制造一场地震或者海啸。

春夏秋冬都是它的体验期。它不惧怕人民对它的声名狼藉,只在乐于变化中,包括小孩忽然染上的流感,就是它这个病毒分子所潜伏已久的。它会从高高的山崖崩落下来,变成一阵泥石流。它也会恋上大漠的夕阳,化作一团孤烟,或者飞扬的尘沙。

时光亦无法束缚,空间更不会限制它的自由。因而它走入山洞,变成燧人氏木洞里的一团火,看几十个尚不知羞耻,还饱受饥饿的男男女女蹲作一团,在夜晚的惊愕中,让火焰闪上他们的额角。外面是寒风阵阵,还下着一场淅淅沥沥地雨。

它会遁入原始深林,在枯木上吐丝,对!它那会儿就是一只大的蜘蛛,可是很不幸,松鼠得意地摘到松果啃食时却掉落,它的蛛网被打碎了,纵是用心织成,也难有所捕获,它自己就得重新缝缝补补,因为担心其它蜘蛛笑话,为此它穿针引线,比织女下凡织锦用的功夫还长一些。

有人会厌恶山水的恶,更怕龙潭虎穴,但是世界就要这么存在。数十只树木的枯叶腐烂在沟壑里,杂草丛生,浮着青苔,水也呈现湛蓝色,各种洞穴藏着千万百怪的生命。它就化作一条水蛇,走入洞穴拜访它的邻居,或者去偷食蟾蜍的幼崽。

噗通一声,那水里游动的鱼儿又是它,它时而躲在莲叶下,时而跑入水草中,时而钻入泥土,它的挣扎力特别强,记得有个钓鱼的人,拉钩放线,还用网扑住了它,但是它扑腾一番,又摇着尾巴走脱了,只留下一团浑浊的水久不散去。

天空一暗,夜深漫长,醒来灰蒙蒙的天空,罩着层层的白雪,在南国还没有准备好欣喜的时刻,确实它来得太突然了,它到底是多大的一场雪呢?乡村不用提及,在城市温室效应作用下,它竟然都可以覆盖城市的建筑,给电线上一层冰模,让车身铺上白絮。一群孩子高兴地捏着雪团,铲雪车在泥土与雪的混合中战斗。

但是,它的孤独又会游上天边的红霞,霞光照耀青山,依依不舍地下沉,一线线的光笔直、斜插,接而送来暮色,四野渐渐荒芜,直到它看见山中的小镇,便化作一块块坚硬的石板,供依稀几个行人踩踏,然后飞入一条肮脏的河流,化作一团塑料于水中飘来飘去。

人们怀着寄托,将一团草纸在山坡烧掉,一只乌鸦奇怪地凝视周遭后飞走。它又变成墓碑上的藤萝,与花草纠缠不清。坟墓周边还有各种破烂的瓷器,以及一些生锈的铁丝。不管王侯将相,那时候,阴阴的丛林里,有树木在沉默肃静地空气里成长,一些昆虫飞来飞去,稍不注意就钻入生物的眼睛。

顺了一场风,树木的枝条赖洋洋地伸展,山腰险峻,似悬在半空的佛塔、寺庙绰约可见,一位老者佝偻着腰,不停地往灯里加油,它便化作香烟缭绕,钟声却总是停滞,那屋檐上的神兽,像识破了它的幻术,没有狰狞反而可爱起来。

滨河将城市装进了心底,波光粼粼。它化作一个栏杆。一群失落的男女结成队,还有一个呕吐不堪的女人。一个失魂落魄地男人,想起牡丹亭的段子,他拽着沉重的步子,嘲笑着自己的一切。

忽然,它又飞入白白的墙壁,勾引上伍尔夫那摄人心魄的眼睛,它不明白她会用如此深情来求一个存在,它便在时间的漏斗中停留,停留,任消杀它的魔法,纵容伍尔夫来拆穿它的身份。异国成为一个神奇向往,肤浅只会让种族走上断崖绝壁。

桃花已掉落深谷,云雁还在飞来的路上。它轻信山鬼的媚言,变成一只穿山甲,渴望打通人间到天上,人间到地狱的路,然而丛林的危险,已不仅限于同类的斗争,还有越来越严重的生存环境,虽然山啃不尽,可树木的凋零,食物的贫乏,让它这只穿山甲都摇头皱眉。

人们还在渴望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城!它利用整个先进科技,在太空探索地球的奥秘。如果它对月亮一无所知,那么表面泛着的月光,还是会让它渴慕不已。那关于月亮的传说,并不会因为它知道一些秘密又减却几分。

它又化作深山的幽兰,泪泪地掉下它的粉尘,知道的会惋惜,不知道的会藏进时间的无涯。它不会理会风的嘲讽,雨的奚落,它只在浴血奋斗中,长出它该有的花朵来,不求人的欣赏,奉献给大地。



【编辑:杨军,审稿:阑石】

阅读454
分享
写评论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