伟老师不姓伟,姓胡,因名字最后一个字是“伟”,故称伟老师。这样称呼,有别于对同姓老师的称呼,更显亲切别致。
“勇军娃,还是回来再复读一年,冲一冲,争取早点拿个粮本本,如何?”
“要得要得,胡老师”,孩子母亲笑盈盈的招呼,忙端来长条木凳,“哎呀,多承胡老师关心哟。”
正坐在伙房灶前架柴生火的少年有些紧张腼腆的站起来,用信任感激的目光望着老师,点点头:”嗯,胡老师。”
这是42年前的那个夏天发生在我家的故事。这个正在灶前生火造饭的少年就是我。不到十五岁的我刚在公社学校上完一年半初中毕业了——初一上半年在村小上的戴帽初中——已被鸣凤高中录取。当时的1979年,正是我国刚结束十年文革恢复高考中考不久,小平同志首先提出抓教育和科技,全国上下很快出现教育战线拔乱反正全民重教的喜人局面。我们偏远的蓬溪县吉星公社在上年考上一名中专生,当年很遗憾,一个也没考上,打了白板,从学校领导到教师都觉脸上无光。伟老师专门到我家来家访,就是动员我再复读一年,争取早点考上中师中专。要知道,那年月,农村户口与城镇户口有天壤之别,考上中师中专要转户口,国家分配工作,那真的是万人仰慕的“鲤鱼跳龙门”。
很幸运,复读一年我终于如愿考上了蓬溪师校,也是当年吉星公社初中唯一考上中师中专的一个。
在吉星公社初中上学的两年半,是我人生最为关键的时期。我很幸运,遇上国家恢复高考中考;我很荣幸,能成为伟老师的学生,能得到他的关心和教育。
伟老师中等个,四十左右,说话声音和长相都酷似周华健。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周华健那时还未出道,准确说,晚一辈的周华健是酷似伟老师。伟老师谈吐幽默风趣,爱好广泛,校园里常有他爽朗的笑声。
伟老师教书认真,善于培养和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。我依稀记得,伟老师给我们讲《岳阳楼记》时,他声情并茂示范朗读,特别是讲到文末两句“是进亦忧,退亦忧。然则何时而乐耶?其必曰‘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'乎!”他更是抓住这个重点,结合作者范仲淹的身世经历深入浅出作阐发。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,既是老师高尚师德人格的写照,也深深的影响濡养他的学子。
伟老师善于学习,治学严谨。伟老师早年初中毕业,在那个年代也算文化人,但毕竟还不是高学历。伟老师总是利用各种机会学习充实提高自己。据他自己讲,在当时六十年代的吉星初中,分配来一位从遂宁师校毕业的年轻人,姓余名恕熹,个不高,在讲台黑板上写字还需站在凳子上,人称小余老师。小余老师虽年轻,可文化知识功底扎实,伟老师常偷师小余老师。小余老师上课时,伟老师常在隔壁寝室“偷听”,用心揣摩学习。他们后来更是因志趣相投,结为至交。
伟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,他的班主任工作同样出色。他爱生如子,善做学生思想工作。他善于晓之以理,动之以情,对学生既严格又包容。学生吃饱没睡暖和没,他都亲自过问,亲自到寝室查看。记得初二春天的一个上午,酷爱捉黄鳝的我忍不住逃了半天学去捉黄鳝,下午悄悄的有些忐忑的来到学校上课。放学后,伟老师看见我,似乎猜透我的心思,微笑着平和的问我:“勇军娃,听说你喜欢逮黄鳝,还是高手哩!”天啦!老师怎么知道我悄悄去捉了黄鳝,他看似不经意云淡风轻的一句话,让我顿时脸红的无地自容,他给了学生面子,也让我以后再也不会逃学了。
伟老师爱好广泛,读书看报,关心国家大事,爱打篮球,尤其爱钓鱼。记得读初中春夏时节上早自习时,常见他手提几根活崩乱跳的乌鱼从猪市坡上下来,那是他头天晚上去离学校不远的邓家堰塘安的乌鱼鱼获。钓鱼是伟老师一生不变的爱好。前些年流行台钓,我专门托人送了他两副台钓线,并在电话里详细讲了如何使用。没多久,他还专门打来电话,说用台钓后效果如何如何好。
伟老师今年75岁了,身体还不错。十多年前他曾作过胃部手术,好在恢复的挺好。他的家庭也很幸福,四个子女都很孝顺。他教子有方,子女都挺争气。大儿子和三女都先后考上了学,大儿在日本留学定居工作,二女在美国定居工作。
伟老师是我的恩师,也是我的长辈。按胡氏吉星这一支人,我们字辈是“定国安邦基,兴学立绍祖”,伟老师姓名中间取字辈“基”,我是“兴”字辈,他高我一辈。古有言,一日为师,终生为父。对于伟老师与我的关系来讲,这真是的。一个人的求学路上,会遇到很多老师,但真正让自己崇拜敬重并记住的老师并不多,伟老师就是我一生中永远值得感恩铭记的“并不多”的那一位。